本文作者
陈湘安,资深军事观察员,著名东西方文化学者。湖南衡山人,1956年生于西安。1974年上山下乡;1976年入伍新疆陆军第四师。1978年秋考入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1982年毕业后任新华社军事记者,1984年赴云南中越自卫反击战前线担任战地记者。1988年创办《世界军事》并担任主编,1994年起兼作中央电视台国际时事评述《环球军事》节目主持人。1997年任新华社香港分社新华亚太电视中心主任。2005年起担任九州军事网、天天在线总编辑。著述甚丰。
作者:陈湘安
谨以此文献给1935年夏在松潘战役中牺牲的英勇将士
* 本文侧重从军事角度
记录这次战役全过程
1935年6月12日,红一方面军和红四方面军两大主力在懋功会师,这是空前规模的一次大会师,两军队伍会合后人数达10万精兵强将, 全军上下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从军委到各级的年轻指战员,都想用一场胜利给全军将士献上一份厚礼。最早会师的是红一、四方面军先头部队的三个团。红四方面军主力大部仍在松潘以南的镇江关、北川河谷和茂县、理县、汶川一带抗击胡宗南部和各路川军的战斗中。6月17日,中央领导随一军团越过夹金山至达维,和前来迎接中央红军的四方面军88师部队举行了胜利会师大会,随后前往两河口。6月19日,张国焘从茂县到达距离两河口150多公里的理番下东门,20日率交通队出发,经过6天穿越崇山峻岭,于25日赶到两河口会见中央和军委领导。在26日到28日期间,中央军委综合各方意见制定出松潘战役方案。
达维红军会师桥
松潘战役是两大红军主力会师后组织的第一场大战,也是长征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战役。作战地域是红军从未经历过的高山峡谷、草地泥沼、奇寒缺氧的雪域高原,对手是20万川军和国民党中央军主力胡宗南第二纵队8万精锐。我们今天回首遥看,红军高层指挥当年策划这场战役的胆略和气魄,充满气吞万里的英雄气概。 这座城池就是松潘城,它曾经让多少男儿身死沙场,血洒江天!松潘古城,海拔2850米,岷江穿城而过,四面环山。明代收复这里后改设为松州和潘州,后来两州合一,称为松潘。从这里向东南300公里 就是广阔的成都平原,自古以来即兵家必争重地。 英国植物学家亨利·威尔逊1910年拍摄的松潘古城全貌松潘古城的城墙是少数到现在仍然保留完整的明代建筑,高达10米、最宽处32米。据阿坝州志记述,这座城墙的厚度为全国之最。筑墙砖石之间的粘合剂是从数百公里外运来的几十吨糯米、石灰加上桐油熬成,每块青砖重30公斤,上边刻有造砖人的姓氏和编号,非常坚固。古城独一无二的特色,是古城的城墙从山脚一直建到山顶,城西门竟高出城池500米,居高临下,拱卫八方,极大增强了全城的防卫功能。 城西门居高临下,两侧城墙与山下相连。松潘城是全国唯一把城门建在山上的城池进攻松潘!夺取两军会师后第一个胜利!正沉浸在大会师喜悦中的红军将士充满了必胜的信心。然而,此刻的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即将面临的会是一个前所未有的险恶自然环境,形势空前严峻。6月26日,中共中央两河口会议确定红军北上肃南建立川陕甘苏区根据地战略后,决定打开北上通道,夺取松潘!6月28日,中革军委向两方面军各部首长下达了进行松潘战役的作战部署。中央政治局新三人军事领导小组
松潘地处中央红军从未经过的雪域高原,生存和作战环境都十分陌生。遵义会议后,中央建立了负责军事决策的新三人领导小组:由37岁的周恩来、41岁的毛泽东、29岁的王稼祥组成。年纪最大的48岁的朱德任军委主席,在两河口会议新增加的37岁的军委副主席张国焘参与军事决策与指挥。经过两天紧张的研究和磋商,制定出松潘战役作战计划。这里是一份中央档案馆保存的近万字的《松潘一带情形续报》,时间为“1935年5月”。(中央档案馆总政治部卷第一分卷第5号)这是红四方面军向军委提供的侦察人员对松潘、阿坝等地的情报件之一。文件将这一带地形,山势、河流、水位、是否可架桥或徒涉,道路、距离,沿途粮食,民族、村寨、气候、 宗教、风俗,武装等等,都作了十分详尽的调查,并绘制了军用地图。据国民党军第二师补充旅参谋主任的李炳藻回忆:下属曾缴获了红军的一张军用地图,“ 该图是系用毛笔绘制。图的内容是川、甘、青三省边区部分,图上所绘的山川、道路、河流、村庄的名称,在国民党军军用地图上都均没有记载。有了这份地图,就能非常清楚的掌握松潘以西草地的情形。”这是红军长征以来从没有过的近10万兵力参加的大军作战。军委总部认真参照了张国焘带来的周边环境敌情侦察报告和四方面军根据在当地一个多月实战经验提出的战役构想,制定出了这份部署详细,并且至今保留完整的作战文件。1935年6月29日,经政治局常委会议批准,中革军委正式下达《中革军委关于松潘战役的计划》:命令红军各部队分左中右三路向松潘进军。另用两个支队保障侧后安全。
红一军团军团长林彪率领左路16个团,经“卓克基、大藏寺、噶曲河、色既坝,向两河口前进;”红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率领中路10个团,“经马塘、壤口、墨洼、洞垭,向黄胜关前进;”红四方面军政委陈昌浩率领右路12个团,由,“主力经黑水、芦花,支队(4个团)经小姓沟,均向松潘前进。”红四方面军副总指挥王树声率领8个团组成岷江支队,其中4个团于岷江东岸控制北川至茂县一线阵地,继续阻击和牵制川军,并吸引胡宗南部南下。另4个团组成懋功支队,由红九军军长何畏率领,掩护主力红军北进作战,巩固后方。(《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战史资料选编 长征时期》,第50页) 在这盘大棋中,左、中两路军隐蔽绕道迂回到松潘城北面后方,形成南北包围态势,从背后向松潘城发起主攻,同时可抄其后路,断其粮道,占据北上通道,强力阻击松潘胡宗南军后援,或围城打援;右路军从西南面攻击,南北夹击;岷江支队沿岷江从南面进行前期佯攻,吸引胡军南下,为北面左、中两路主攻创造条件。多路进攻机动有利,进可攻,退可阻截胡宗南军保障红军主力绕道北上;最重要的是,这个作战计划是从各条进军道路崎岖、当地筹粮困乏的现实出发,兼顾到各路部队距离远近、途中敌情限制和到达指定地点的时间相匹配,规定出各军路线地理间隔的空间以便于筹集粮草。为了摆脱围追堵截,连续几个月的作战,使一方面军部队十分疲惫,人员已锐减至1万2千人,战斗力有很大减弱。因一军团随中央总部最先到达出发地点,而四方面军的三支进攻部队分别要从茂县、理县和北川河谷等距离较远的位置出发,途中均有土司武装和国军阻击,进军路线和时间都比一军团长,因此战役计划布置左路军先向西北绕行到松潘城北,距离较近的中路军为第二路也远绕到松潘城北,离黑水最远的右路军则集中9个团从最近的路线经红土坡攻击松潘。这样预计三路大军到达松潘城的时间大体一致,所需粮草可得到分散筹集并隐蔽进攻意图。在这个计划中,红一军团军团长林彪率领的左路军和徐向前率领的中路军,正处在绕道最远的迂回路线上。早在战役命令下达之前两天,也就是1935年6月27日,两河口会议确定北上进攻松潘的第二天,一、四方面军先头部队已经开始向战役方向挺进:在长征途中两月来一直担任开路先锋,时年27岁的红一军团军团长林彪率第二师先行出发,沿抚边河向卓克基开进;张国焘也已致电徐向前陈昌浩传达军委战役意图:“首先以集中兵力消灭松潘之敌。”命30军265团、268团、9军74团即开进马塘,墨黑方向;同时速令黑水部队,向石雕楼、芦花前进。6月28日 凌晨2点,“朱、周、国焘”电令左路军二师当日推进至马塘与四方面军267团取得联系,向267团传达前往黑水芦花一带侦察的命令。28日傍晚,二师先头部队从卓克基向东推进至梭磨至马塘一线。 6月29日军委正式命令下达。当晚6时, 林彪已经率二师先头部队到达马塘至康猫寺一线。而这个位置,是战役计划中路军的进军地点。在马塘与267团会合后,林彪了解到,从马塘经黑水芦花到毛儿盖进攻松潘距离最近且道路可行,决定改变作战计划路线向毛儿盖进发。林彪随即将自己率领的左路军分为左右两路:左路由二师师长陈光、政治部主任朱瑞率五团第三营和六团出发,辖4个营的兵力及师直属队共800多人,从康猫寺前往壤口北上侦察左路军大藏寺前方路线;自己则亲率右路第四团和五团两营紧跟267团向黑水芦花转进。此刻,267团奉林彪带来的军委命令正在赶赴黑水芦花向右路军进军方向侦查前进。壤口是战役计划中徐向前率中路军北上前进的第一个要点。壤口乡分为上、中、下壤口,与龙日坝草地(今红原县刷经寺镇境内)相连,同属红原大草原,周围雪山林立森林密布。康猫寺是这一地区的政治经济中心。从壤口向西约40公里的大藏寺就是军委战役计划中规定的左路军前进路线。 当晚8时,林彪将在马塘了解的情况电告军委,报告左路前方“由康猫寺到上壤口系二百里草地,无房舍;”“判断由此路向松潘以北迂回大概系水草,且路太远,近来天下雨,草地能否徒涉,前途极无把握,给养亦必极困难。黑水、芦花、毛儿盖居民甚多,距松潘二百里,由该处可直攻松潘。”不等军委批复,林彪即提出:“明日到达马河坝宿营,准备经黑水、芦花、毛儿盖前进。到后或直接攻击前进,或向松潘以北迂回迅速协(同)作战。”在电报末尾,林彪对自己决定转入右路军路线请示军委:“如军委对明日行动另有命令,则照军委电令执行。”
6月29日林彪致军委电
实际上,康猫寺到壤口只有60多里,并没有200里水草地。而黑水到松潘至少260里。这里向军委报告的两段路线距离明显有误。电报中对道路远近的了解不知何因出现了这样的偏差。 在军委29日的正式作战命令中,左路军的路线被明确定为从卓克基向大藏寺-噶曲河方向前进。按照命令一军团主力应该从卓克基向西经马尔康北上大藏寺,但战役命令发布当日林彪已率红2师从卓克基向东出发到达马塘。本该从马塘向西北大藏寺至噶曲河方向走左路军路线的一军团,此刻正挥师转头向东——由马塘进入马河坝、黑水、芦花。6月30日,林彪协同左路军89师267团攻入马河坝,第二天占领芦花城,直接开进黑水芦花,进入了军委之前计划中制定的陈昌浩带领的右路军行进路线。林彪率二师从马塘、刷金寺路口挥师向东经马河坝向黑水芦花进军的道路
6月30日晚6时,经过了22个小时的权衡,军委复电同意林彪修改路线,电令林彪:“陈、朱到壤口后的情况及侦察结果,迅速电告我。林率二师主力,协同二六七团攻下芦花,向松潘侦察、警戒、并筹粮,争取番民。”批准林彪进占芦花。(《红军长征 · 文献》解放军出版社)林彪对松潘战役计划做出了重大改动,这个决定使人联想到30天前中央在会理召开的政治局扩大会议。林彪在会上对三人小组军事指挥提出了质疑,反对整天光走路不打仗,主张行军作战不能总是绕道走弓背不走弓弦。为此他曾公开批评说现在的领导不行,甚至写信给中央建议由彭德怀代替毛泽东作前敌指挥,在会上遭到毛泽东的严厉批评。因部队总是走弓背路,林彪向中央提出要换下毛泽东的前敌指挥权。而这次,左路军按计划要走的是一条更大的弓背,是否又引发了林彪内心更大的反感和触动?遵义会议以后,红军改变了作战方式,大多数时间部队都是在走,走,走,用走路甩开和迷惑敌人。但是,因在土城、鲁班场和会理城下遭遇了失利,在军中引发出不少议论和抱怨。林彪正是在这个背景下给中央写信要求换将。而这一次林彪致电军委选择从毛儿盖北上,正是选择了离松潘最近的进攻路线,路途最短,可快速直捣松潘。站在一个军团指挥员的位置,显然,林彪发现走这条道路比战役计划的路线更有利。他要采用最简捷的进攻路线来修改军委原定的战役计划。就在一方面军经卓克基向黑水进军的同时,四方面军先头部队正在按军委命令从东面的茂县出动向黑水挺进。6月30日,陈昌浩徐向前命令271、274、279三个团进军黑水。同时命令269、270两团尽快扫清前进道路两侧守敌,迅速打开石碉楼、瓦布梁子两大隘口,这两个团在担任中、右路军前锋之前,为迎接中央红军已经进抵这处绝壁急流两岸苦战了7天。
改变计划后的第三天, 7月1日中午,周恩来、朱德致电徐向前、陈昌浩和张国焘徐、陈并转张主席:
甲、因道路、粮食关系,进攻松潘右路军改走松平沟、红土坡,中路军走黑水、芦花,力求迂回松潘道路;左路军须看一、三军团先头侦察壤口、大藏寺两路结果再定。
乙、各路区分:八十九师两团及二六四团,由左路插入中路。
丙、中路由理番经孟董沟或小螟通色耳古、黑水道路,须即打通,经马塘去的弯路,亦须以一部走,免一路拥挤。先念率八十八师两团及七十四团,将由马塘去芦花。
丁、东岸抽调十六个团的番号区分,经何路线,何日过完河,望告。
(《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史料丛书·文献3》第114页,解放军出版社)朱、周电令大幅改变了原定松潘战役计划部署:“进攻松潘右路军改走松平沟、红土坡;中路军走黑水、芦花”;左路军须看陈光出壤口方向侦察结果“再定”。而此时林彪正在率左路军一部向黑水芦花挺进,这里是右路军的进攻途经地点。此电表明,军委不仅批准了林彪意见,而且调整了整个战役行动路线,直接电告指挥徐、陈、张执行,并没有征求四方面军领导人意见的意思。林彪派出左路侦察的陈朱部队切入的是中路军路线,而自己带右路部队更是跨过中路军路线,直接进入陈昌浩指挥的右路军行进路线。整个战役部署第一天就被改变了。此后事态的发展证实这个改变对战役结局产生了重大不利影响。而对于这一点,从没有到过北部高寒地带的中央红军和军委显然没有充分意识到,低估了高寒缺氧的峡谷与气候变幻的草地潜藏着的巨大危险。虽然此前中央红军时常临机应变并能取得成功,但是对于一支多达10万人的大部队在环境险恶的高原地域作战,必须要有周密严谨的整体概念,否则极易酿成大错。
正在按照军委战役命令指挥部队进军的四方面军总指挥,34岁的徐向前和29岁的政委陈昌浩收到军委的电报后,感到非常意外。战役作战计划突然改变,而这种改变将会使原定的战役构想几乎完全变样,同时大批部队进入黑水毛儿盖,还将会带来拥堵、争粮、各部到达进攻位置时间难以衔接等一系列重大问题。张国焘此时还在从两河口返回四方面军指挥部途中,徐、陈感觉兹事重大,决定等和张国焘2日会面时再研究对策。离开两河口以后 ,7月1日, 中革军委随红一军团一师进入卓克基,入住了当地著名的土司官寨。这座豪华建筑在当地曾名噪一时,土司索观瀛在成都大学读过书,当过老师的谢觉哉发现索观瀛的卧室内书架上居然还摆有几本《三国演义》等汉文书籍。中革军委到达这里,获得了难得的一周休整时间。中央三人小组决定按照林彪的提议改变原定松潘战役进军路线。左路军除派出侦察壤口—大藏寺方向的陈光、朱瑞部队以外,其他部队和中路军都进入原右路军行进路线。右路军改为沿松平沟向北前进,而这条进军路线正是一个月前就已开始,并还在继续进行的四方面军与胡宗南军作战的地域,那里正是两年前发生过大地震形成堰塞湖的艰险路段,不断发生的泥石流上个月刚吞没了一个班战士的生命,大部队很难通过。 卓克基。从这里向左西行直达马尔康至大藏寺为左路军前进路线;从这里向右东行,经梭磨、马塘至壤口为中路军进军方向;由马塘向黑水芦花为右路军进行方向这里就是壤口。走出狭窄的山口,地势豁然开阔,当年,红6团一出山口,就遭遇千余土司骑兵的袭击,地点正是在这片长满野花和青草的平坝上。
壤口。出了前方山口地形平坦无碍,无处隐蔽,正适合了骑兵对步兵的快速作战
在此地袭击红军的是阿坝麦桑支队司令华尔功臣烈,隶属马步芳西北剿匪第一路第五纵队。红6团突然遇到快速彪悍的骑兵冲击, 因首次与骑兵交战,红6团猝不及防,遭受重创。团政委重伤,连排干部伤亡过半,400多名战士阵亡。 蒋桂花说:“7月1日,师长陈光率部抵达鹧鹕山北坡下的马塘,沿马塘河北行至中壤口草地一带(位于红原刷经寺镇北面大约30公里左右),准备探寻通过草地的道路时,突然遭遇数千藏骑兵的袭击,损失惨重,师长陈光右臂负伤,部队陷入断粮困境,被迫退回马塘。” “饿着肚子执行这一个探险任务”,“出发两日行程中遭骑兵万余当道不前,”“不战就饿死。” “红六团在这次草地探路中几近解体,过草地后取消了番号。红二师在长征中作为中央红军的开路先锋部队,一路斩关夺隘,勇往直前。但这次却大伤元气,不久后过草地时只好启用红四团作为先导。”
7月2日,一军团陈光、朱瑞侦察部队战况传回军委:6团和5团3营在壤口以北遭阿坝土司骑兵袭击,损失过半。 红六团“既战不利,乃折回右路”。“因为粮食已绝,茹草饮雪,无法充饥,饿死冻死者,触目皆是。已山穷水尽,不能最后支持。”(《二万五千里》第538页,上海人民出版社)时担任红一军团二师的政治部宣传科长舒同回忆说:“下午1时,我正在五团帮助动员,师首长猝然电话给我一个异常严重而紧急的任务。”命令舒同带领运输队员和粮食出发,行程2天,赶赴前方去营救六团。途中突遇暴雨,“一霎那风雨排山倒海来了,我们象置身于惊涛骇浪的大海中”。气候突变,夜晚冷的更不待言。有的战士“冷的发哭哀吟。”但是我们共产党员却用坚韧不拔的精神挨寒挨饿,通宵达旦。 朱、陈失利带来了极大震动,一个主力团竟被当地土司武装重创。初到川北高原的中央红军领导人没想到会遭遇这种出乎意料的折损。闻讯后,一军团没有命令后续部队增援六团,军委也没有命令一军团派左路军继续向壤口进发消灭这支土司骑兵,按战役计划原路向北推进,而是正式决定放弃左路军计划北上路线,同意左、中路军全部转入黑水。 7月2日,军委致电四方面军,“决令一军团攻(改)入中路军,并指挥二六七团为第一梯队,受向前指挥。”并于第二天,军委电致林彪:“李先念率八十八师两个团明日开进马塘,八号到芦花,归你指挥,军委及三、九军团在其后跟进。”“目前四方面军已有八个团走黑水。七十三、七十五两团已过河跟进,连一军团兵共十六团,走中路。严催四方面军速集六个团于松平沟,”与中路会合进攻松潘。(《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史料丛书·文献3》第115页,解放军出版社)
红一方面军左路军原计划是沿这条从大藏寺向甲苯塘(箭步塘)的前进道路
同日 (7月2日) ,前进途中的林彪致电军委提议:“我一、四方面军应共约以25个团兵力速向芦花、黑水进。”显然,林彪没有看到四方面军给军委的关于黑水地区不宜用兵超过10个团的建议。“经阿坝、壤口两路向松潘西北前进,湾路太多。恐难期与中右同时配合。且受河流、水塘、给养、宿营之困难太大。”(《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史料丛书·文献3》第116页,解放军出版社) 实际上这个侦察结果并不准确。大藏寺以北虽然有草地,但面积并不大,道路也可行。一个月后执行夏洮战役的王树声率左路军进军阿坝,走的正是这条路,同样遭遇二千余骑兵袭击遇挫,王树声指挥93师前、后梯队合兵上阵,打退了麦桑支队骑兵的疯狂围攻,敌兵死伤大半,杨俊扎西率残部返回阿坝后继续一路逃亡青海果洛,彻底放弃阿坝。红军上万人马顺利通过,粮草也得到充分补充。事后来看,如果左路军按原战役计划兵出壤口北上,从松潘城背后发起主攻,或围城打援,不仅不会使中、右路军挤在一处,还将提前打开红军从阿坝通过嘎曲河北上的道路。
左路军原计划前进路线中途径的色既坝,从这里向东一马平川直通两河口和黄胜关
松潘战役计划林彪左路军到达的进攻位置:两河口
松潘战役计划徐向前中路军到达的进攻位置:黄胜关
7月2日下午,张国焘从两河口返回下东门四方面军总部驻地与徐向前、陈昌浩会见。见到这两份军委电报,他深感诧异。三人经过反复考虑,当晚9时,张徐陈致电军委,强调黑水不宜集中大量兵力,提出不同意见:(二)打胡敌主力准备由芦花、黑水进,但兵多运动不便,亦展不开,进攻最好由四方面军任之。(三)一方面军可以占阿坝一带,创造后方,暂休息补充,作四方面军预备队。(《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史料丛书·文献3》第118页,解放军出版社)早在10天前的6月20日,张国焘徐向前曾就行动方向致电张、朱、毛、周,明确表示任何进攻道路都容不下10个团的兵力: “胡集10团以上兵力于松潘,我为给养、地形所限,任何通松潘道路都容不下十团兵力,因此打松潘须用分兵合击,多方游击战术。”建议军委: 一方面军南打大包山,北出阿坝;四方面军北打松潘,东扣岷江。因目前给养困难,除此以外无良策,请即决示行。(《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史料丛书·文献3》第88页,解放军出版社)这个建议意在调一军团到阿坝地区建立后方基地,筹备粮草并休息补充,支撑全局作战,等待中、右路军到达之后再合围进攻。此后收集到的越来越多的信息显示,阿坝地区是草原四县最大的粮食产区,被当地居民称为“小成都”。
阿坝县地域广阔,商贸繁荣,被当地人称作“小成都”。蒋桂华说:阿坝到处是良田,这里的青稞最有名,产量最高。外面的人想要这里的粮食都要拿最好的东西来换
阿坝县分上、中、下阿坝。这里的万亩良田一望无际,是当地著名的产量区。当年红四方面军部队将士主张占领阿坝作为后勤基地解决紧迫的粮食危机
可是,军委并未接受这个建议,而是采纳了林彪的意见。从事后的结果看,这个改动给进攻部队带来巨大损失,黑水地区的粮食供给和特殊的高原环境根本容纳不了大部队集中作战。 至此,松潘战役计划部署三路进攻部队都发生了根本改变:左路军的路线由于林彪率一军团并未前往,已告放弃;中路军方向,由于林彪派出的侦察前锋红六团在沿中路军进军路线壤口北上时遇土司骑兵失利,军委命令徐向前率领的中路军改走右路军的路线芦花黑水,中路军的路线也放弃了;右路军按原计划走黑水芦花,被改为走松坪沟、小姓沟,但不久就证明这条路大部队走不通,也改为转从黑水北上。实际结果是,三路大军并为一路,全军大部分部队行进路线全部转向黑水。因军委改变战役计划部署,调动红军主力部队进入黑水,以芦花为战役后方,红军大部队先后进入黑水。由黑水转进毛儿盖的部队有红一方面军一军团约3500人,三军团约3000人,中央及军委机关和军委纵队约2000人,四方面军先后进入黑水部队7万余人。红军总共8万人进入黑水。此时此刻,红军受到的首要威胁已经不是敌情,而是粮食。数万来自南方热带地区的红军战士到达这里,首先面临的困境是天气恶劣、严重缺粮、高山反应和道险难行。
航拍:2019年的黑水芦花镇
这里是黑水县城,群山环抱着一条沿河谷形成的狭长平坝。黑水全境平均海拔3000多米,有4座 5200米以上的雪山环绕其间;崇山峻岭中有黑水河、毛儿盖河、小黑水河和上百条溪流纵横穿梭,整个地形对大部队集中运动极为不利。当时黑水全区的人口不足3万,特别是由于黑水位于高寒地区,接纳近10万大军,粮食谷物和牛羊非常有限。其时又值青黄不接,青稞玉米未熟,不仅军队无粮,百姓更是不堪承受。当地居民回忆,红军走后这个地区因没有种子整整三年颗粒无收,连老鼠都没了踪迹。本地人不得不全部投奔他乡。 由于山高水急环境封闭,黑水藏民和羌民很少了解域外情况,也不懂汉语。全区实行土司制度,历来看重武装,境内凡14至60岁男性,都必须自备枪支、子弹、马匹,加入土司头人武装,头人武装的装备大多是步枪,也有机枪和迫击炮。1931年,川军曾三次进军黑水,但均遭到失败。特别是第三次,28军军长邓锡侯指挥7000官兵大举进攻,而土司兵马钻进森林,坚壁清野,节节阻击,川军后勤辎重道路被拦截抢断,粮草无望,全军困在黑水河沿线,处境岌岌可危。最后经过多方谈判才被放生回营。黑水土司武装因此获得大量武器弹药,战斗能力大幅跃升。早在红军进黑水前,胡宗南就已派人收买当地土司,委任黑水头人苏永和为“理松游击司令”,组织武装对抗红军。据阿坝军事志记载:在黑水头人武装中,以苏永和为最,拥有步枪2万支,机枪10余挺,迫击炮2门。另在松岗还有3000支枪。战斗力直抵得上一支游击军。苏永和鼓动藏民武装:保土自卫,决不让红军过黑水!反动头人散布谣言欺骗藏民群众仇视红军,胁迫他们进山躲避,坚壁清野,对红军采取困死政策。在藏寨下达两项禁令:偷运粮食给红军者处死!藏民有参加红军,供应物资者以通敌论罪!红军初进黑水时,各村寨少见人迹, 沿路不断遭遇头人武装的突袭和阻截, 给过路红军带来大量伤亡。 当年亲历的红军战士说:要说过雪山草地难,没有黑水难。黑水地方不大,死人最多。 红军进军黑水的主要有三条道路: 一是由西向东:从卓克基经西面的马塘、马河坝东进,一方面军走的是这条路;二是由东向西:从东面茂县向西沿黑水河西进,这是四方面军进攻松潘部队的行进道路;三是向南绕行600里,经理县绕道马塘进入黑水。这是军委见四方面军部队在瓦布梁子受阻命令绕行至黑水的道路。
杨定华回忆:我们由马塘河坝移至则格、黑水等地,那就要沿着河流左右行走,水流之急, 有如瀑布,冲击波涛之声,仿佛万马奔腾。湍流之处,波浪高至数尺,与海洋波澜相似。因此任何地方之河流均不能徒涉。道路方面则曲折如羊肠,路面之狭险,只能容許一人通過,路之左右大都是危崖絕壁。人有两手尙可攀登越过,而騾馬则跌死甚多。(《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长征记》1955年,人民出版社) 崎岖道路给各支部队通过带来了巨大困难。7月3日,朱德电令林彪迂回多路向松潘前进,免得一路上拥挤不通。左路军从西面进军黑水、芦花,先头部队红30军267团在前方开辟道路,林彪率一军团和88师主力,从懋功出发,经卓克基、芦花、黑水,翻越4000多米打鼓山,向毛儿盖疾进。虽然途中险峻难行,但道路沿途已全部打通,进展顺利。按原作战计划规定,左路军7月8日本应到达距毛儿盖西北180里的箭步塘(今甲本塘)。改变计划后, 左路军于7月8日到达了毛儿盖。这里位于松潘以西80里。虽然左路军进军神速可向东直逼松潘,但由于兵力不足,不仅未能构成对松潘的威胁,就连守卫毛儿盖的胡宗南军李日基的一个营也围攻了一周才解决战斗。经哈龙向松潘进攻的路线也被封堵,结果赢得了时间的左路军不得不在毛尔盖一带隐蔽企图,等待中、右路部队到达长达10天之久。时任红一军团司令部侦察科长的刘忠回忆:部队进至草原边沿的黑水芦花,林军团长特别到担任全军前卫的第二师来,并且住在前卫团。我和侦察队随他一起行动。一天,我去汇报筹粮的艰难情况,林军团长向我们布置了一项新任务,“你们侦察人员全体出动,漫山遍野去侦察能吃的草叶子和草根,要认真,要仔细,找它几百种,几千种,越多越好!”接受了这个任务后,我每天领着人去尝草芽,挖草根,煮草叶。红军到底吃过多少种野草,就很难计算了。那些野草在嘴里咀嚼时的那种味道,咽下去的那种艰难,从胃里反刍气时的那种感觉,一生也忘不了!(《红旗飘飘》第14期第110页,中国青年出版社)在大队人马到达之前, 这支最先通过黑水的部队就已经感受到了粮食的威胁。担任迎接中央红军任务的30军政委李先念随左路军还未到毛儿盖,就已经无粮可寻。李先念回忆:一方面军部队在我们前面过雪山(达古山),“ 我们过的时候,看到不少死人,还有的未死,拉一把起来。活了,跟我们走。他们先过去的吃豌豆苗,我们过去是吃叶和梗,后面过去的只好吃根了。”(“1986年4月22日李先念谈话要点”《李先念传》第195页,中央文献出版社)杨定华:黑水一带百姓受到反动宣传和威胁逃避一空。“又到了绝粮的时候……青稞已经呈现淡绿色,勉强可以割来吃了。为了避免饿死,红军便只好割麦来煮食”。红军总部命令各部筹粮10天,“上自朱德总司令,下至炊事员,饲养员,都一起动手,参加割麦运动。”“红军在则格、黑水、芦花进行了10天的割麦工作,每人筹备了10天粮食,给了藏民相当代价,又继续向苍德、打鼓移动。”(《雪山草地行军记》1936年,巴黎《救国时报》)粮食短缺实际上已成为红军部队的致命威胁。为了紧急筹粮,一方面军其余部队不得不在黑水停留了10天筹集粮草。而不到一万人的前锋部队此时已经吃到了草根,后续还有7万人马将陆续涌入这处通道,形势极为险恶。从东面向黑水前进的由四方面军组成的中、右路军,途中遭到黑水头人武装凭借天险强势拦击。在沿途阻截的各个据点中,威胁最大的是瓦布梁子和色尔古、石雕楼三大山寨阵地群。 中路军前往黑水的道路,两岸峭壁如削,峡谷中黑水河激流咆哮。色尔古、石雕楼、瓦布梁子三大据点正好卡在左右两山。过去这里没有路,只有一条茶马古道顺两岸地势来回穿梭2019年5月,我们驱车进入黑水,两边高山逼人,峡谷深切,令人不断产生山穷水尽疑无路的错觉。就在接近瓦布梁子时,晴朗的天空忽然晦暗,迅雷轰鸣,暴雨突至。除了对岸像一条细线悬挂在山腰的小道,四周根本无路可寻。过去黑水河两岸只有一条茶马古道,如今公路已经劈山而建,仍时时令人心惊。峡谷的河水虽因修了水电站流势平缓了许多,但当年奔腾咆哮,响声震耳的气势仍似可闻。在瓦布梁子和石雕楼山崖脚下,红军战士只能依次行进甚至攀岩而过,大部队根本无法展开。即使没有土司兵马阻截,行进速度也极为迟缓。 这条道路正是土司兵布阵截击红军的天险地段。已于6月中旬抢先到达的胡宗南部一个游击大队和头人苏永和的土兵沿岸布防阻击。途中最激烈的战斗正是发生在色尔古石碉楼和瓦布梁子。这两大据点一左一右正好卡在中、右路军向黑水前进的必经之路。
色尔古、石雕楼和瓦布梁子的石碉楼群
这里被当地称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隘。色尔古石雕楼依山脊修建,居高临下,为碉楼式,用片石和黄泥调浆砌墙,一般为三层,户户相连,百年不垮。小巷纵横交错,宛如迷宫。内部有水渠与寨楼相连通,形成了坚固的整体防御体系
这里就是色尔古石碉楼和瓦布梁子。这些山上的石头建筑当年层层叠叠,形成一座座高低错落的防御阵地。处于仰攻中的红军只能一个一个争夺,一层一层突破。
航拍:临近石雕楼和瓦布梁子山下,两岸峭壁直立,行人无处攀岩,足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无疑可以称作天险
攀登瓦布梁子至今也没有汽车道。2006年曾经到达这里考察的一位红军团政委的后代回忆说,我们登上瓦布梁子,再往前就是悬崖峭壁,站在这里视野极其开阔,前面从茂县的来路,河对面的石雕楼,都看得很清楚。“瓦布梁子在黑水这边的落差不是特别大,但它的另一面即百度里说的扇形面正对着茂县,落差特别大。目测感觉是这边的两倍还不止。当年红军如果从茂县攻打瓦布梁子,真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比得上泸定桥天险了。”而当年红军正是从茂县夺路而来折转蛇行攻夺这段天险。 站在瓦布梁子向下看:右前远方峡谷中的蜿蜒小道,正是红军前进的必经之路
自6月22日起,为迎接中央红军,红30军军长余天云率第269、270团进军途中已经兵临石雕楼和瓦布梁子,但无论是与当地头人武装和谈借道还是激战拼杀都没能通过。松潘战役命令下达后,徐向前命红25师73团和75团跟进投入战斗,展开强攻。7月3日,奉命西进黑水的中路军后续部队红31军第271、274、279团从汶川、茂县陆续到达这里,被阻滞在距石雕楼不到50里的白溪乡。距离色尔古和瓦布梁子40里的白溪乡,三个团的兵力隐蔽村中。山下的水电站使千年奔腾咆哮的黑水河变得温顺平缓 白溪乡是一个建在半山的小村庄,山上的石碑如今还留存着红军的标语。从这里望去,瓦布梁子和石雕楼峡谷的道路清晰可见。这座小村庄沿途山坡已密集涌入了三个团,拥堵在此等待通过。战士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方激战,山壁上狭窄的古道仅容得下一人一马,大部队上不去,无法增援。时任三军团10团通信主任的张震回忆说:当地头人受国民党的挑拨,时常袭击我们。他们的武器大多是英国造,枪法特别好。一时造成我军不少伤亡。山高路险,水流湍急,番兵袭击,严重影响了大部队行进的脚步。 7月6日,心急如火的军委电告四方面军部队如石雕楼未打开,“望先调5个团经马塘到芦花,万勿迁延,误时机”。命令要求部队向南绕道600里转进黑水。(《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史料丛书 文献3》第124页,解放军出版社)接到命令, 尽管两大据点防线还未彻底打通,徐向前、陈昌浩分别率中路军和右路军大批部队从理县、下东门、茂县向黑水进发;同时,王树声率岷江支队控制了从北川到茂县一线,并向镇平方向前出,吸引胡宗南军南下,诱出松潘城守敌。 徐向前在色尔古指挥部队攻击突破石雕楼、瓦布梁子阵地群的指挥所徐向前回忆:我带的一路部队,7月6日从理县出发,沿黑水河北岸行进。黑水河面不宽,约三四十米 但水流湍急,浪涛翻滚,深不可测。沿岸的溜索桥已被敌人破坏殆尽。两岸山势陡峻,小道崎岖,大片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一天只能走五六十里。藏族反动武装袭扰一路不断。黑水河沿途仅有的几座索桥均被破坏,除派遣工兵架桥部队无法渡河 同一天,到杂谷脑慰问四方面军部队的中央慰问团,在听取了当地各路代表对当前形势的各种意见后,当夜1点,李富春紧急向中央发电转达了张国焘向中央代表团提出解决组织问题,充实红军总司令部,以便于统一指挥的建议。朱、周、王、毛、张:
国焘来此见徐、陈,大家意见均以总指挥迅速行动坚决打胡为急图,尤关心于统一组织问题。商说明白具体意见,则为建议充实总司令部,徐、陈参与总司令部工作,以徐为副总司令,陈为总政委;军委设常委,决定战略问题。我以此事重大,先望考虑。立复。
7月8日,左路军前锋到达毛儿盖。林彪当日电致军委:毛儿盖有敌一个营和数百喇嘛据守喇嘛寺,通往松潘的路上又两个营扼守。“仓得、芦花、打古、毛儿盖,粮食均丰富。毛儿盖可驻五个师,仓得六个团。” 前往毛尔盖途中翻越的打古(达古)雪山,昔日的密林如今已经消失了,但7月依然冰雪覆盖翻越仓德和达古两座雪山,穿过狭隘密闭的原始森林和严寒缺氧的雪岭,刚进入毛儿盖,地势就忽然开阔起来,让走出雪山峡谷的红军将士眼前一亮。前面的山谷中竟然出现了大片绵长宽裕的平缓坡地,看起来容得下大批部队进驻。毛儿盖虽然地势平坦,但是能驻五个师的判断显然过于乐观了,因为这片山谷海拔高达3200米,只有青稞能够生长。毛儿盖人口稀疏,百姓和喇嘛不足千人。而眼下青稞还未成熟,可搜集到的粮食数量十分有限。实际情况正是这样,不久后大部队还没到,一军团就已面临断粮危机,林彪不得不率部到200多里外的小黑水流域“波罗子”筹粮。
红一方面军干部团政治部主任莫文骅
莫文骅回忆:红军干部团在向5000多米的打鼓山上爬。腿是软的,因为过了山便是打鼓,听说那里麦子已黄,粮食很多,能吃得饱,因此用力地爬!越爬,山越高,空气越稀薄,越感觉寒冷。有几个人跌倒了,眼光光地看着他们躺在冰天雪地中。费了极大的精神踩到山顶。之间满山积雪乌云盖天,其他什么也没有。“满腔的热情竟成昙花一现!”满山的青稞没有黄,不能吃。问先到的友军,回答说,粮食困难太多了。“本来我们一粒麦子也没有带来,希望到打鼓吃一餐饱的,谁个知道又如此!你望我,我望你,都束手无策。(《二万五千里》第544页,中央文献出版社)
军委干部团上干队指挥科长周士梯(原文如此)
周士梯回忆:将要到达山顶(达古山)的地方,碰着一大块草地,黄金色的水一滴一滴流下,矮草把泥泞伪装的很好,好多人踏到泥巴里去,这半里远的草地,费了一个钟头才通过。蚊子一群群飞来,和我们格斗,我们知道这是迷到森林深处了,东转西转,环境更恶劣起来。几棵十几搂的巨树,吓得我们一跳一跳,谁都不敢拢去。(《二万五千里》第550页,中央文献出版社)跟随先遣团先到达毛儿盖的莫休(一军团政治部徐梦秋)写到:我们的后梯队,大队人马都来了,随着就发生粮食恐慌了。“人一天天瘦下去,可是我们的肚子似乎又特别大馋起来,时时都在那告急。”(《二万五千里》第575页,中央文献出版社)6、7月份的毛儿盖,碧草覆盖了整个河谷,正是漫山遍野鲜花盛开的时候,但是战士们谁也顾不上欣赏美景。一军团何迪宙(红军大学教员)回忆起这段情景写道:“不但对着伟大的自然不发生兴趣,并且还是厌恶,三天来的风吹雨淋,日晒夜露,任凭自然来欺凌我,不少脆弱的生命为自然夺去了,我们现在正是同自然奋斗着,谁还有心情去欣赏野花闲草?!”(《二万五千里》第609页,中央文献出版社)和饥饿同期而至的是敌情。刚进入毛儿盖,红军先头部队与胡宗南守军前哨立即接火发生激战。守备毛儿盖的是胡宗南部西北补充旅李日基营。6月底,胡宗南率各师、旅进驻松潘,胡宗南预料红军北进必夺松潘,立即布置兵力赶筑周边要塞防御阵地,派出一部由松潘南下进驻平夷堡(今永和),同时派李日基率一个营西出防御,占领了毛儿盖。 红30军267团及红一军团4团到达毛儿盖的第二天就将李营包围并发起攻击,连续两天夜袭未克。李日基部死守在墙高壁厚的索花寺院,顽强抵抗了7天,直到弹尽粮绝,见胡宗南坚持决定不发兵救援才企图突围。 毛儿盖索花寺。胡宗南部李日基营以这里为核心防御阵地与红军激战就在7月8日红军左路军抵达毛儿盖的同一天,战报飞至,经过一周激战,红军攻克石雕楼和瓦布梁子,为中路、右路大部队西进黑水打开了通道。四方面军5个团由此进入黑水流域。捷报传来,张国焘立即致电朱德、周恩来:已令沿江部队速取此捷径北上,后续岷江以东的6个团急速跟进,计划16日进抵芦花。 得讯,朱德致电三军团,从芦花前往石雕楼扫清沿途番敌,接应红四方面军5个团北上黑水。同时命令先期抵达毛儿盖的林彪严密隐蔽北进企图,严防胡宗南部察觉。7月9日,中共川陕省委致电中央。建议:为统一指挥,迅速行动,进攻敌人起见,必须加强总司令部。向前同志任副总司令,昌浩同志任总政委,恩来同志任参谋长,朱德同志任军委主席。请中央速决。建议中央统一指挥,迅速行动。(《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史料丛书·文献3》第128页,解放军出版社) 7月10日,张国焘闻讯毛儿盖战斗已经打响,已惊动胡军警觉,而后续部队还在通过瓦布梁子和石雕楼向黑水芦花进军途中,前后严重脱节,他立即致中央军委朱、周、毛、王、张电:现毛儿盖开始战斗,胡敌测明我们企图,将集结兵力于松潘及其东北地区抗战;我军宜速决统一指挥的组织问题,反对右倾。要以坚决的意志,迅出主力于毛儿盖东北地,消灭胡敌,特别要不参差(零)乱的调动部队,而给敌以先机之利。(《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史料丛书·文献3》第129页,解放军出版社)同日,中共中央抵达芦花。接到张国焘电文后,张闻天、毛泽东、周恩来致电张国焘,严肃批评四方面军“分路迅速北上原则早经确定,后忽延迟,致无后续部队跟进。切盼如来电所指,各部真能速调速进,勿再延迟,坐令敌占先机”。(《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史料丛书·文献3》第130页,解放军出版社)集结途中受阻,部队连日突击前进,无法速调速进。这个情况军委一直都很清楚,如何说后忽延迟?11日,向芦花前进路上的张国焘致电“朱毛周王张”,提出作战计划变更将“右、左、中走到一起,宜速令向前、昌浩统一前敌指挥。”“各路挤在芦花一处,红土坡不能使用多兵,黑水交通阻隔,致主力不能如期集结”。对中央的批评公开表示不满。(《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史料丛书·文献3》第135页,解放军出版社)在毛儿盖,由于红4团和267团连续向李日基营发起夜袭未克,红4团绕过毛儿盖继续前进占领距松潘100里的哈龙,胡部第一旅一个排守军被击溃。途中红二师参谋长李堂萼被沿途土司武装伏击不幸牺牲。凌晨5点,军委指示林彪:四方面军主力13日才能抵达芦花。前锋部队不宜突入,应立即折回,等待四方面军两团到达再发起攻击。同日,军委致电彭德怀,四方面军已将赴黑水途中的维古、步苏打开,望火速前去架桥,扫清沿途番兵,接应四方面军进入黑水。11团政委张爱萍随彭德怀赶往维古接应徐向前,从黑水到维古100多里的急流峡谷茶马小道,他们紧赶慢赶耗费了5天时间。张爱萍回忆:“彭德怀同志亲率11团,从黑水芦花出发,翻山越岭,竭尽艰苦,四天之后到达维古。然而距雕花楼上有九十里,之间横着一条水势险陡的大河。经过一天的路程,第二天到达以念。河上原有的绳桥,早已被破坏了,两条绳以被割断一条,剩下的一条也沉于水中了。“万马奔腾的河水阻止我们不能互相传话。”“ 两岸的人,只见口张的很大,不见人声,虽然河宽只不过三四十米。”只有采用石头包好写字的纸条抛过河去。战士们几次投掷都落水中,结果是对岸的四方面军一个带路的藏人把石头抛了过来。|” 7月13日,从茂县向黑水行进的徐向前在维古河岸与前来迎接的彭德怀相遇。 维古一带河岸如今虽修建了水电站使河流大为平缓,但依然激流汹涌。沿着老的茶马古道,新修道路劈山而建,两岸滚落的巨石时常可见
“我们看到红军从对岸山上下来,行动自如,向‘羊子玩耍’一样。”寨子里的村民说,羌民当年这样形容红军战士身手灵活矫健。徐向前回忆:彭德怀军团长得悉我军正向维谷开进,当即亲率一个团前来接应。维谷渡口的索桥已遭敌人破坏,大家只能隔河相望。那里水流甚急,水声很大,双方说话听不大清楚。我见对岸有个身材粗壮、头戴斗笠的人,走路不慌不忙,估计是彭军团长。相互招手后,我便掏出笔记本,撕下张纸,写上彭军团长:我是徐向前,感谢你们前来迎接。捆在石头上,扔过河去。两岸的同志十分高兴,互相喊话、招手、致意。第二天早晨,我从维谷赶到亦念附近,找到一条绳索,坐在竹筐里滑过河去,才得以与彭德怀同志会见。因桥未架好,大部队无法过河,我们在维谷一带住了两天,才抵芦花。(《徐向前回忆录》)过河后,徐向前指挥部队架桥,15日离开维古前往芦花,朱德在电报中通报前方的路况:上芦花到围古(维古),有一百六十里,中经莫斯隘口,两岸绝壁,围古上下三十里,夷人有快枪,约五百土枪,梭镖约二千余,在四山打枪现11团正赶来补隘口。这段路程最快也得3天时间,也就是17日才可赶到芦花。(《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史料丛书·文献3》第142页,解放军出版社)张爱萍回忆:“过了两天,维古的悬桥经一方面军和四方面军从对岸架设,终于架成功。红四方面军的队伍,一队一队连续不断地从这悬桥上渡过来。”这些四方面军的大队人马,是通过了被攻克的瓦布梁子和石碉楼土司兵据点之后,源源不断向黑水挺进。
进入黑水的中、右路军部队沿这两条道路北上向毛儿盖、哈龙、牟牛沟疾进
中央红军从中央苏区出发后, 在整个西征途中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除了遵义会议和会理会议,全军一直处在每日紧急行军作战、时刻险象环生的战斗状态。与红四方面军胜利会师以后,中央红军终于暂时脱离了险境。在卓克基,中央红军总部安全无虞地休整了7日;而在黑水芦花,全军有了长达10天的时间到各处搜集粮食和牛羊,以备前路草地之需,大大纾解了数月行军作战的疲劳。但是,就在中央红军平安进军的同时,位于东面的高山峡谷中却炮火连天,杀声动地,时年30岁的红四方面军副总指挥王树声正率3万红军将士,每天都在与14万川军进行着空前激烈的大血战。 为保障中央红军和四方面军会师后北上前进通道的安全,早在一个月前,红四方面军就派出4支部队,以3万以上兵力构建出一个东起北川,北达松潘,南到懋功,西至卓克基松岗的宽阔安全区域,为整个红军主力进军松潘建立起一道安全屏障。 北面,四方面军派出1万多人抢占松潘,试图控制北上要道重镇。胡宗南抢先占领松潘后,红4军、33军、9军6个团在松潘以南平夷堡、镇江关等多地与胡宗南军12个团反复激战,顶住胡军南下;西面,红9军、30军共3个团在卓克基以西松岗南至丹巴防御藏军袭扰;南面,红9军4个团在懋功、达维一线拦截尾随夹击的川军;东面,是全区最重要的防线——沿北川河谷土门千佛山一线的东线战场,面对成都平原,是中央红军北上路线的右侧最重要的安全屏障。如果没有东线防御,14万川军从各条通道压向红军,红军主力从卓克基向毛儿盖北上途中的每一步都将面临一场血战。 一: 从灌县 (今都江堰) 西南的水磨、漩口、耿达、草坡至威州、茂县方面;二: 茂县县城向东沿北川河谷以及南面山头观音梁子、干佛山等地方面;三: 北川县境内的墩上、桃坪至北部的小坝、片口,东北部的大包树方面。其中,茂县以东,北川河谷和千佛山一线,为红四方面军的主要防线,红四军、红三十一军、红三十三军三个军各一部,共计二万余人,由方面军副总指挥王树声指挥。在红四方面军的北、东、南三条防线对面,川军投入的总兵力达130多个团,共约20余万人。主要兵力由四川剿匪总部总司令刘湘、第一路总指挥邓锡侯、第二路总指挥孙震、第六路总指挥王缵绪以及李家钰、许绍宗、彭诚孚为首的川军各师组成。在红军各路部队向黑水松潘进军期间,红四方面军集中2万名将士在黑水东面的北川河谷构筑了一道坚固屏障,挡住了企图阻止红军北上的大批川军的昼夜猛攻。北川河谷是红军西出岷江迎接中央红军的唯一通道。在这条狭长走廊两侧,矗立着佛泉山、大垭口、千佛山、老君山、观音梁子等数座大山,高耸入云,连绵百里,号称从川西梁子到成都平原的“北边城墙” 。6月28日至7月14日,从成都方面赶来增援的川军利用交通之便源源不断涌向北川河谷,企图从这里撕开口子,一举消灭红军主力。在北川河谷参加堵截的有王缵绪部11个旅32个团,孙震部12个旅35个团,许绍宗部5个旅13个团。共80个团14.1万人。山谷纵横的北川河谷炮火连天。2万红军将士坚守阵地,在成批敌机的轰炸中,与14万川军展开了前后长达70天的大规模血战。直到7月中旬,一、四方面军主力部队逐步向北开进,东线红军才递次撤出阵地随主力北进。
多年后,当年参战的老将军们提起这次血战都还壮怀激烈,胸臆难平。海军上将王宏坤见到上将陈再道,脱口而出:我说老陈,你的十一师在千佛山打了那么久,打得那么好,你的回忆录上都不提,怎么搞的嘛!陈锡联上将说,是呀,千佛山上,我是从死神那跑出来的。 就战役规模而言,千佛山战役是继强渡嘉陵江、攻克剑门关、土门战役之后四方面军展开的又一次大规模战役。海拔3000多米的千佛山主峰是东线防守的核心防御阵地。
川军第一路总指挥邓锡候
许多年后,川军第一路总指挥邓锡侯回忆道:“经70余日,掩护红四方面军打开土门进路和在侧敌运动中胜利通过隘路横渡岷江,在阵地当面的川军除开邓锡侯所部不计外,吸引了王瓒绪所部11个旅33个团约6万人,孙震12个旅35个团约5.3万人,江油、中坝方面许绍宗纵队5个旅13个团约2.8万人,总计约14.1万人左右。经过这一战役,摆脱了十几万川军的纠缠,对红军懋功会师和中共中央毛儿盖会议起了保安作用。这一战役时间如此之长,制约川军如此大的兵力,在历史上实属罕见!” 这里是北川县马槽乡的邱家大院,红四方面军总医院战地旧址。当年坚守千佛山战线负伤的6000多名伤员全部从火线送到这里进行抢救医治。93师271团的姜开进在千佛山战斗中被敌刺入腹中肠子脱落,就是在这里救治的,担任救护的护士说,当时治疗腹伤的办法,就是把肠子用盐水洗一洗,塞进肚里让它自己长好。由于某些历史原因,几乎所有当年参战的将领关于这次大血战的回忆都只字未提,就像这一切都从未发生过,无法不令后人抱憾不已。 在松潘西面,红一军团红4团绕过毛儿盖索花寺李日基营守军东进占领了松潘方向的哈龙(今燕云)。12日,李先念率红30军第265、268团抵达毛儿盖,随即赶赴哈龙。13日,副军长程世才绕道马塘率第263、266团赶到毛儿盖。7月14日,红4团由哈龙向牟牛沟发起进攻,占领牟牛沟。牟牛沟离松潘仅有10里。
航拍:牟牛沟到松潘城,就隔着这道山梁,越过去不远即可兵临松潘
如今山下的牟牛沟隧道已经打通,我们驱车从松潘穿过隧道到牟牛沟,只用了十多分钟
同日,在东线作战的红4军第36团等传来捷报:攻占胡宗南部独立旅据守的重要据点红土坡。
红一方面军一军团参谋长左权
坐镇松潘的胡宗南命李铁军第一旅向哈龙发起反击。左权率一个团、李先念率2个团在哈龙岗西与胡宗南军5个团激战不敌,哈龙失守。李铁军旅于15日重新占领哈龙。红军撤出哈龙,退至腊子梁(辣子山)羊角塘一线防御。李旅因担心被打援围歼收缩防御撤回松潘前沿阵地据守。
红一方面军二师四团政委杨成武
杨成武回忆:17日,红四团从毛儿盖出发,向松潘进军。东北几十里,袭击胡军驻哈垄一兵站,缴获甚多。18日凌晨,沿大缓坡向下走,发现大批敌人在修工事。敌占据两个山头。敌我之间大片山洼地。从早打到晚,几次进攻均未奏效。左权命令撤退。不硬拼。经激战撤至哈垄。进至毛儿盖后,突出的是粮食。筹措了5-600支牛羊。送军委。(《杨成武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 7月16日夜,李先念指挥红30军第265团等部夜袭哈龙,守敌出逃,红军再占哈龙,当日,毛儿盖守敌突围,途中被一、四军部队围歼,俘敌300人,红军占领毛儿盖。当天,国民党不断派出飞机,少则1架,多则7架,在黑水一带上空进行侦察和轰炸。投在黑水河谷山林中的炸弹达近百枚。中午, 6架国民党飞机飞到芦花地区上空侦察,1架飞机沿河谷飞经石碉楼寨。驻扎在石碉楼、瓦钵梁子和色尔古的红军战士,密集向国民党飞机开火。敌机尾部中弹着火,拖着浓烟坠落到竹别河坝藏民朗基家的地里。红军战士赶到坠机地点活捉国民党飞行员2人,缴获敌重机枪2挺,子弹2箱。红4军政治部于7月17日向一、四方面军和川西北工农民众发出《空前大捷报》战讯。在岷江沿岸,早在6月30日,岷江支队王树声就率部出发离开墩上前往松潘,任务是佯攻松潘吸引胡军诱敌南下,经300里急行军于7月3日到达平夷堡。平夷堡(今永和)位于松潘以南的岷江东岸,处镇江关和镇坪之间,这一带是红军与胡宗南军反复拼杀的战场,红4军政委王建安率第10师主力已于5月中旬进至此地与胡军鏖战。在平夷堡的西面不远处岷江西岸,红4军副军长刘世模指挥第12师在小姓沟、红土坡等地向胡军强力突击。红军各路正从东南两面逼近松潘,在古城外围胡宗南军各个重要阵地展开激战。 1935年3月28日,红四方面军10万大军强渡嘉陵江纪念雕像自从1929年6月离开上海中央到鄂豫皖,经过6年浴血奋战,徐向前已成为红四方面军总指挥。 为迎接中央红军,3月28日,徐向前与政委陈昌浩、副总指挥王树声率红四方面军10万将士强渡嘉陵江,横扫江西数百里,连下9座县城,攻取剑门天险,突破北川河谷,抢关夺隘,歼灭敌军2万余人,打通了中央红军的前进通道。今天,徐向前终于来到中央驻地,心情格外激动。红军红星金质奖章至今仅颁发过5人:周恩来、朱德、彭德怀、徐向前、陈昌浩在芦花,徐向前第一次见到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朱德、博古等中央领导:“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中央领导同志,我既高兴又拘谨,对他们很尊重。” 朱德会见徐向前,赞扬四方面军是支难得的有战斗力的部队。毛泽东代表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政府,授予徐向前一枚红星金质奖章,表彰他在四方面军作出的贡献。金质红星奖章是中央军委和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为红军有特殊功勋的指挥员颁发的最高荣誉奖章。徐向前认为:“这不是给我个人的荣誉,而是对英勇奋战的红四方面军全体指战员的高度评价和褒奖。” 徐向前见一方面军损失过大,经请示同意调拨了三个团3800人给一方面军;军委也从一方面军抽调一些干部到四方面军工作。军史专家夏宇立说:“这段时期,先后进入黑水地域的红军部队有:1.红一方面军:红一、三军团10个团,中央和军委机关及军委纵队。2,红四方面军:30军、4军、31军、9军、33军共22个团。还有四方面军总部及直属队,4个军部及直属队,方面军总部直属3个独立团和一个补充师(该师6000余人),川陕委政府所属几个独立团,四方面军医院及其7000余名伤病员。此刻,红军面临的最大问题已不是攻坚作战,而是粮食耗尽。近8万部队按照每天最低消耗一顿饭的口粮5两算,就达4万斤。10天40万斤。大批部队缺粮告急,因饥饿和高寒带来的非战斗减员日增,沿途随处可见因冻饿牺牲的战士。7月18日,为统一指挥红军部队,胜利完成北上任务,中央召开政治局芦花会议,接受四方面军的建议,决定任命朱德任红军总司令,张国焘任红军总政委并为中央军委的总负责者。当日,中革军委向全军发出通知:“奉苏维埃中央政府命令,一、四方面军会合后,一切军队均由中国工农红军总司令、总政委直接统率指挥。仍以中革军委主席朱德同志兼总司令,并任张国焘同志任总政治委员。特电全体知照。”新的指挥体系即刻开始运行,遵义会议后制定的军委“三人团”指挥体制同时结束。 从7月6日李富春致电中央反映红四方面军要求改变军事指挥的电文后,又经川陕省委、张国焘、陈昌浩等电报意见,经过12天之后,中央终于接受了这些建议,对军事指挥机制作出了重大改变。后来的史学专家们对此变化大多都刻意忽略或一笔带过甚至干脆不提,似乎这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但是在周恩来的年谱中,却对这个重大变化作出了相应的解释:从中央苏区担任实际军事指挥,到遵义会议后一直担负中央军事行动的最高决定权的周恩来,就是在这一天,把这个权力交给了张国焘。长征途中中央军事指挥权经历了几次转变。遵义会议结束了博古、李德、周恩来三人小组的最高军事指挥权。中央全局工作由张闻天为总书记负责,军事作战改由周恩来、朱德指挥,周恩来被指定为最高领导:“ 最后下决心的负责者”。3月4日,中革军委决定成立前敌司令部,朱德任司令员,毛泽东任政治委员,负责前线战事。1935年3月10日,在遵义县苟坝召开的打鼓新场战斗的战前决策中,由于意见尖锐分歧,政治局扩大会集体表决免去毛泽东军事指挥权。当晚,毛泽东提着马灯走夜路回来又说服了周恩来,并提议成立新三人小组,代表政治局全权指挥军事。第二天成立了周恩来、毛泽东、王稼祥新三人领导小组,以周恩来为首直接负责军事指挥。以朱德为主席的军委成为执行机构,并表明政治局不必再天天讨论军事作战,一切事宜交由三人小组临机决断。新的军事指挥机构立即展开工作,指挥作战。7月19日,中革军委立即制定了《松潘战役第二步计划》。21日,中革军委成立前敌总指挥部,徐向前兼任总指挥,陈昌浩兼任政委,叶剑英任参谋长。决定取消红一方面军军团番号,统一改称军。同时,重新调整了松潘战役兵力部署,全军混编为5个纵队、一个支队向松潘进攻。然而此刻新的军事指挥机构面临的局面是已经万分严峻:粮食极度短缺和断粮带来的大量减员;敌情也日益紧迫:南面的川军已逼近茂县、懋功、两河口,东线北川河谷防御部队已经递次撤出阵地转进松潘;北面的胡宗南第二纵队进驻松潘附近漳腊、包座、镇江关等重镇要道,并已大致判明红军的战役企图。各种情况清楚表明,红军已经没有退路,只有奋勇向前,集中全力拼死一搏,去争取胜利!一、以4军之4个团组成右支队,许世友为司令,王建安为政委,限7月24日止,集中于小姓沟地域。二、以1军、30军共12个团组成第一纵队,林彪为司令员,聂荣臻为政委,限26日,在牦牛沟以西至哈龙、毛儿盖地域集中完毕。三、以31军、4军、9军共8个团组成第二纵队,王树声司令员兼政委,限28日止,集中哈龙、毛儿盖地域。四、以3军、30军、4军共9个团组成第三纵队(后续策应兵团),彭德怀为司令员,杨尚昆为政委,集中于黑水河两岸。五、以9军、5军、32军、30军共9个团组成第四纵队(向阿坝前进的左支队),司令员倪志亮,政委周纯全,限27日止,以主力集中马尔康、卓克基地域。六、以31军、33军共6个团组成第五纵队(侧后箝制掩护部队),詹才芳司令员兼政委,在茂州下游河西岸,至理番、杂谷脑及草坡、耿达桥方面箝制掩护。 按照战役计划部署,林彪第一纵队、王树声第二纵队为进攻松潘的主力。林彪第一纵队辖第1军第1、2师6个团及第30军第88、89师6个团。第1军经万里转战,虽然减员很大,两个师6个团已不足4000人,但久经磨炼,为一方面军最精锐部队;四方面军14个团中有9个团都是出自鄂豫皖的老部队,均为主力中的主力。林彪第一纵队和王树声第二纵队分头在毛儿盖、哈龙集结,从松潘西面发起主攻;另有第4军的4个团组成右支队,新任军长许世友为司令,王建安为政委,从松潘南面小姓沟方向突击。 7月中旬,红4军第12师在9军第73团和33军第294团配合下,在红土坡与胡敌丁德隆独立旅激战,先后夺取了红土坡、红扎阵地。这两支部队前期作战中打胡宗南部队最有经验,这次再打松潘,第一纵队、第二纵队和右支队,总共集中了一方面军6个团和四方面军11个团。在一个战场上,集中了一方面军的主力6个团和四方面军中总共12个鄂豫皖走出的主力团中的11个来主攻突击,这在红军历史上前所未有。进攻松潘的战斗激烈展开。7月21至22日,全军最高领导机构确立三天后,中共中央在芦花镇召开了政治局芦花会议,集中讨论四方面军的工作。会上,四方面军领导向中央全面汇报了工作。在政治局和军委领导充分肯定了四方面军的成绩之后,政治局常委毛泽东在工作总结中将四方面军放弃放弃川陕根据地,组成西北联邦政府等问题作为严重错误提出了批评。朱德在会上建议一切服从战争的胜利,暂缓讨论军事以外的问题。在遵义会议上,毛泽东,张闻天等人曾取得共识,在长征中被敌围追堵截军情紧急的现实中,遵义会议只讨论军事问题,不讨论政治路线问题,一切以军事为主。但是,在环境和敌情更加险恶的高原草地,这次会议却开展了政治问题的议题。朱德的意见实际上是建议继续保持把争论限制在以争取生存为首要的军事行动范围内,政治问题等以后有再谈。7月22日晨,只参加了第一天芦花会议的徐向前、陈昌浩提前离会,即率前敌指挥部动身前往毛儿盖,抵前指挥多路红军向松潘发起攻击。徐向前回忆:举目所见,尽是崇山峻岭和原始森林。部队披荆斩棘,翻山越谷,走得很艰苦。翻越长岱山时,有棵大粗树横倒在那裡,我们的马都过不去,只得绕路走。(《徐向前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在松潘城外围,红军正在多路并进对胡宗南各防御阵地展开猛烈进攻。红1军2师进至哈龙以西向松潘攻击前进,因为缺粮先头部队4团进入婆罗子小黑水一带筹粮。红四方面军10师、12师的在镇江关、镇平等地向松潘突击前进。 红33军98师、红9军25师各一部以及红31军93师主力、30军89师、90师各一部相继夺取了岷江西岸的小姓沟、红土坡、松坪沟等重要据点,控制了岷江和黑水之间的大片地区,为北攻松潘开辟了新路。第一纵队的第88、89师在李先念率领下攻击松潘外围。许世友右支队打通了小姓沟、红土坡与哈龙的联系,接着继续猛攻,夺取了松潘西面重要据点牦牛沟,辣子山(今腊子山),进逼胡宗南松潘城外西南山头防御阵地。除了二纵断粮失去战斗力外, 红军各部进攻松潘的战斗都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辣子山战斗中红军击落敌机一架
此时的松潘城内外,已是重兵布防,严阵以待。胡宗南第二纵队已于红军松潘战役计划命令下达一个多月前就开始在松潘周围构筑了多点防御阵地,堵截红军北上。早在2月,蒋介石就判断红军要从川西北上,为防堵红军,围歼红军于川西地区,他任命胡宗南为围剿军第三路军第二纵队司令。胡宗南除了指挥第一师的独立旅、第一旅、第二旅、西北补充旅共4个旅外,还指挥刚有外地调来的配属了第49师伍诚仁部,第60师陈沛部,第61师杨步飞部,第一补充旅王耀武部,第二师补充旅钟松部等,共4个师(其中胡宗南第一师兵力相当于4个师)27个团7万多人。4月9日,蒋介石授予胡宗南中将军衔。胡宗南第一师,兵力已相当于一个加强军,但胡宗南坚持以第一师师长名义对外作战,以掩人耳目。4月初,第二纵队各部陆续抵达碧口、文县一带集结。4月中旬,胡宗南率部南下青川、平武一线构筑工事,与红军隔江对峙,企图与薛岳第二路军追击部队,对红军实施南北夹击。5月上旬,得知胡宗南先头部队一个营占领松潘后,5月10日,在红一、四方面军懋功会师前一个月,蒋介石电“令胡宗南速派6个团兵力,先占领松潘固守。”5月10日,抢先占领松潘的61师杨步飞部261林英团与当地川军和地方武装组成“松潘城临时剿匪司令部”,部署占据县城各制高点,应急驻守松潘。
5月中旬,红30军、31军和4军以4个团的兵力相继从松潘南部镇坪北上镇江向松潘城进军。5月11日,红30军89师先头部队和红4军一部向松潘白羊地区发起进攻。带头参加红军的羌族土司安登榜给阻击红军的羌族士兵传令命其撤出阻击阵地。红军乘势击溃其中一部进占白羊地区。至此,抵达片口、白羊地区的红军达到6个团,分三路深入松潘南部的岷江沿岸各个地点。5月15日,红四方面军部队进至归化做出进攻松潘战斗部署:兵分左中右三路进攻:右路主攻,经大姓沟翻越深口到达东胜堡、野和尚坡;中路沿岷江向北从安宏乡到达石河桥;左路沿岷江而上经牟尼沟从石咀翻山到达县城西南制高点。 右路主攻部队向守敌塔子山阵地发起猛攻,塔子山位于松潘城东南角,是松潘城的南大门。双方展开激烈争夺战。经过3个多小时激战,红4军28团以歼敌300红军伤亡100多人的代价,攻占塔子山制高点一侧;中路经石河桥向红花屯阵地发起攻击,守敌凭借坚固工事顽抗,战斗相持不下;左路在藏族向导带领下从县城西南制高点向谷斯寨守敌发起攻击,击溃敌一个营,准备直扑松潘城。在此关键时刻,胡宗南军先头部队赶到松潘,援兵源源不断投入战斗,各路守敌乘势反击,红军被迫开始后撤。从石河桥撤至金瓶岩一带,与胡军对峙。与此同时,红9军73、75团进抵小姓热雾沟地区,进逼松潘。在国民党将领回忆的记录中,清晰记录了红军首次进攻松潘的情景: 胡宗南在青川得报,红军西渡岷江向西急进,其中一部逼近平武西北的松潘、镇江关一线。他由此判断红军实有从松潘夺路北上的企图,立即调集各部迅速抢占松潘,命令各个部队不惜一切代价,赶在红军之前到达松潘。胡宗南命令丁德隆旅率先沿涪江北岸西进,抢占松潘城。丁旅第一团团长正是日后成为悍将的张灵甫。从平武到松潘300里,大都是高山峡谷,急流险滩,并有岷山主峰雪宝顶横亘其间,丁德隆旅与红军隔江而行,红军向丁旅射击,丁旅反击。胡宗南命令他不要与红军纠缠,不管官兵伤亡,令士兵拉大距离分成单行,不分白天黑夜,向松潘急进。如此一来,丁旅前进速度大为加快,甩掉南岸红军袭扰,越过涪江上游,翻越大雪山,抢先一步赶到松潘增援。
于达回忆:由天水到松潘,六十一师杨步飞派了林英的一团人由天水先我们开达松潘,随后杨步飞的整个师才移驻松潘。部队在六月上旬开进松潘高原的风洞岭。因为空气稀薄,人马行动都不灵,当地土人有迷信,认为不能高声喊叫,其实士兵也没有人会喊叫,因为根本叫不出来。过了风洞岭即可以看到松潘。据于达回忆:胡宗南第一师第4团最先进入松潘。在此之前丁德隆派上校刘鸿勋带领一支七八十人会讲四川话的别动队早一天出发,与驻在松潘的杨步飞师的林英团联络,南走侦察“匪”情。当第一师先头第4团刚刚开到松潘东门外,别动队退回来报告红军到了,当时双方都在抢松潘,团长未进城即在东门外散开队伍,准备对付来袭红军。(《于达先生口述历史》第78页,九州出版社)岷江上游横越松潘,有一条铁索桥跨越江面,桥上有廊房,有如横越江面的房屋。河东有座山名塔山。胡部参战军官温世程回忆:当第二旅第四团(团长李友梅)抵达松潘外南郊宝塔山,由东面登山时,红军正由南面登山,双方展开争夺,战斗异常激烈。结果红军力薄暂时失利而退。而第四团死伤达三分之二。一场激烈的遭遇战过后,红军边战边撤,第四团尾随红军沿岷江东岸大道南追,直到镇江关。 胡宗南进驻松潘城以后,立即部署丁德隆旅、李文旅进入松潘城内驻守,廖昂西北补充旅跟进,师部最后到达。令原驻林英团开往黄胜关,归还杨步飞61师(杨步飞师由天水开漳腊),陈沛60师开漳腊,而以李文旅防守岷江以东大道,丁德隆防守岷江以西地区,廖昂旅驻守松潘城,并派出李日基营前出防守毛儿盖。其后钟松由青川开入松潘接替防务,李铁军从广元开入松潘,为师预备队,伍诚仁第49师由平武移驻黄胜关,和陈沛、杨步飞的60、61师为第二线兵团,相机使用。胡宗南第二纵队数万大军集结松潘城,县城南北各村兵满为患,仅城内就涌进了3万多兵马,抢占民房,遍地帐篷, 粮草住宿都空前告急。所有防守松潘部队,除第一师4个旅外,北边黄胜关有61师林英一团,49师3 个团;漳腊有60、61师共6个团,均归胡宗南第二纵队指挥。 第60师和49师驻守松潘北黄胜关、两河口及漳明营等地;第二师补充旅驻守西门外阵地,司令部驻城内第一中学;第一师部队驻守城北城东;第49师担负漳腊营防卫;第60驻守黄胜关。第一补充旅守卫南坪。各部分兵驻守了校场坝、哈密寺、安顺关、求吉寺、牦牛沟、镇江关等地。于达回忆: 在松潘附近胡先生自己有四旅,加上钟松一旅共五旅,计十五团人,如此松潘高原总共集中了二十四团人,一团以一千五百人计,也拥有三万六千多人。后来薛岳部队从成都来,王耀武一旅开到平武接防,也交给胡宗南。胡宗南在松潘的部队,从成都西安方面都有补给。这一仗主要看补给。我方虽有补给来源,却已饱尝艰苦,而共党所占据之地多数是山地,根本不产粮食,又缺乏后勤,他们的境遇更可想而知。(《于达先生口述历史》第80页,九州出版社)5月26日,蒋介石从重庆飞抵成都坐镇,“参谋团随之迁移成都。”亲自指挥川西剿共部署。 到达成都后,蒋介石立即电令关于胡宗南加强松潘防务:胡师长宗南:
松潘、平武须特别堆积粮弹,而松潘尤为重要。并多运存迫击炮弹为要。现在松潘附近粮米约有几何?最好须存2万人两月用之粮数。(《红军长征参考资料》第507页,解放军出版社)
蒋介石下令各县全力构筑碉堡,层层设防。至8月,各县防御地点构筑碉堡以达14800余座,比江西全省还多出200余座,企图将红军困死在川西北。6月4日,蒋介石又催促胡宗南亲临松潘督战,沿线筑碉据守。并部署派飞机支援。左:范长江所拍摄的松潘城图片。右:《大公报》连载文章据《大公报》记者范长江实地采访报道:“胡宗南收到蒋介石火速抢占松潘的严令,他随即命令以第一补充旅最前锋,各部不惜任何代价占领松潘。中央军各部翻过高达4500米的雪宝顶雪山(四川北部最高峰),火速赶赴松潘,过程中部队减员一半。第一补充旅和红军在松潘以南遭遇,双方激战数日,中央军各部纷纷赶到。兵力不足的红军不敌被迫撤退,松潘被中央军占领。” 范长江1935年7月28日到达松潘城采访,2天后离开。松潘城内外已成为军事禁地,所有沿街商铺全部关闭,漳腊金矿停业,沿途尸体不绝,多数倒毙者是为胡部运军粮的民工和来当地做苦力汉人,因交通断绝粮食耗尽无以为生而相继倒毙。他写道: “刚到松潘第一天,第一个心酸的印象,即是随处倒闭的死人太多。城内外大路大街上,到处有死尸……我们在松潘住了两天,所看到的松潘完全是一座死城。几条大街绝对没有卖吃食的店铺……”“松潘每天死人以数十计,地方整理委员会所掘之几个大土坑,皆已填满,死者不但无棺材,即麻布口袋亦已用尽,诚为浩劫。”“东岸为宝塔山,乃军事要地,胡宗南部初到松潘时,此山已为徐向前主力前部所占,且入县城。胡部以一团人夺山,死亡相继,中下级官长存者无几。后官兵皆愤怒,奋力夺山,终至如愿以偿。并生擒三百余人,胡部士兵于盛怒之下,架机枪尽杀之。后事闻于胡宗南,该团官兵被大骂一顿,松潘未入徐向前之手,即此一战之功。”胡宗南亲率各师赶到松潘后,立即在城外东西南北各个要点布防深沟高垒,构筑工事。并强征2000多民工,在城北的漳腊抢修空军机场,配置战机支援前线。每日出动轰炸红军阵地的飞机都是从这里起飞的。 这里是距松潘北20公里的漳腊机场旧址,我们走的这条公路就是当年的机场跑道各区部队,每部应令其抽出半数士兵运输粮食,并有其沿途分段衔接运输,凡预备队更可多抽士兵担任运输,每士兵轮流分派,以逸待劳。(《红军长征参考资料》第600页,解放军出版社)7月18日,蒋介石在成都召开剿共各路军官会议,颁布川甘边区歼匪计划大纲。全面部署三面围剿追击红军部队,紧密挤压红军各部防御占地。 敌方战报: (7月)18日有匪6、7千人由洞垭沿窗河进犯松潘。将我牛毛沟之新阵地如破,距松城不过10里。松潘情势,极为严重。(《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战史资料选编》第237页,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战史编辑委员会,1963年7月) 石德安回忆:(时任胡宗南第一师师部军需员)8月初胡军前方战报:第一旅第一、二团在安顺关,北定关驻守岷江东岸;第三团随旅部驻平武做第二梯队;第二旅第四、五团在镇江关、镇平一带;隔江与红军对峙;第六团进攻金家崖沿江一带时,与红军发生激战。第四、五团两团同时参战,第四团团长李友梅当场被击毙,三个营长中两个阵亡;第五、六两团也伤亡较大。第二团团长杨杰也中弹负伤。(《围追堵截红军长征亲历记》第404页,中国文史出版社)范汉杰回忆:8月上旬(战报回顾),据守岷江东岸的第一师正面,自校场坝、牦牛沟、镇江关至镇平之线,均发生战斗。尤以第二旅在镇江关的阵地争夺最激烈。 红军大部进至理县北之窗河,黑水河一带,及松潘西北两方,蒋介石见“松潘局势,极为严重”,急令薛岳部星夜接江油,平武之防,随抽出胡宗南所属各部队,前往松潘增援。 胡宗南部素称国民党军中精锐,号称蒋介石嫡系中的嫡系,装备最好,火力最强。军官几乎是清一色的黄埔生,训练有素。第一旅旅长李铁军,第二旅旅长李文,补充旅旅长廖昂,48师师长伍诚仁与胡宗南均为黄埔一期生,也是徐向前的同期同学。军中的钟松、王耀武、张灵甫等一批将领均出自黄埔生。胡宗南是四方面军的老对手,双方从鄂豫皖、漫川关、陕西关中一直打到川西北。早在松潘战役制定之前,红四方面军部队在平武广元城下就与胡宗南部多次交手,消灭胡军2个团。红四方面军强渡嘉陵江之后,仍一直与胡宗南部激战不断。但是这一次胡宗南不仅装备优良,后勤保障,有空中支援,还占尽了地利。松潘城坚墙高,易守难攻,周围山高深谷,森林茂密,村落稀少,极其有利于防御,而大大消减了红军擅长运动歼敌的优势。 为保证松潘粮食弹药供应和后续部队增援,胡宗南专门开辟出两条通道:通过漳腊基地源源不断运送兵员和武器装备。此外,还组织了一支人数庞达4万余众的“铁肩队”,专从江油、平武等地向松潘运送粮食弹药物资。虽然组织了大批挑粮队,运粮队伍络绎不绝,但是粮食还是根本供不应求。胡宗南不得不下令:“上至司令官下至士兵,每天只吃一餐,放午炮吃饭。”挑运粮食的农夫和士兵生活都苦不堪言, 沿途疲惫不堪冻饿至死的人数不断增多。胡部第3团一个班因没菜吃,到田野挖野菜,吃后全班中毒而亡。第一师军需员石德安说:当时“气候已渐寒冷,而士兵仍着夏服,竟有整排被冻死情况发生”。松潘攻防战,攻守双方都到了最艰难的时刻,而对于红军大部队来说饥寒交迫已经超过了生理极限。胡军凭借松潘城池坚固,地形险要,又有火炮飞机助阵,拼尽最后的力量死守阵地。而红军各部队也已经多路突击至进攻位置,准备最后一击拿下松潘。但是,担任主攻的二纵却由于断粮无法按时到达指定攻击地点。攻城部队兵力不足无法进行全力攻城或者围城打援。直到中央和军委一行临近毛儿盖时,松潘仍未攻克。7月28日,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张闻天、周恩来、毛泽东、朱德、张国焘等到达毛儿盖。这时各部传来的多是不利的消息,东线北川一线撤出阵地全部被川军占领,南线金川懋功阵地在与川军的激烈争夺中也逐渐丧失,最紧急的是红军许多部队已严重断粮,无力再战。缺粮最严重的是四方面军进攻主力部队二纵。 夏宇立说:“向毛儿盖进军的部队,王树声率领的第二纵队走在最后。出动前,他将全纵队作梯队布置,八个团分作先后四个梯队行动。26日,王树声率领七十三、七十五团由芦花出发,后续部队跟进。最大的问题是缺粮。芦花没有粮食供给,王树声一再要求部队筹粮,把千方百计找吃的作为最重大任务,然而,这在黑水内却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费了很大的劲,每人也才弄到一斤半点的,算作是三天的干粮,然后寄希望于路途找机会补充,于是,开始了进军毛儿盖行动。然而,这次进军行动失败了,这支顶尖的精锐部队,就败在缺粮上。第二纵队各部队,原本就严重缺粮,也早已极度饥饿和疲惫不堪。其中第十一师两个团,原来长期于千佛山防御,大部队长驻荒无人烟的高山之巅,部队一天只有一碗玉米糊糊,另加竹笋、野菜、树叶充饥。进入黑水后,原本以为粮食好办一些,谁知更加困难,每日都为填饱肚子发愁。幸亏在瓦布梁子,弄到了一些粮食作干粮,进入芦花前已经吃光。其他九军、三十一军部队情况类似。由芦花到毛儿盖,须连续翻越两座高海拔大雪山昌德山和打古山,翻雪山要有体力支撑, 指战员数月苦战,长期饥饿,满身疲惫虚弱挣扎着前进。行进途中,不断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倒下,再也起不来。28日,七十三、七十五团到达沙窝,29日到达毛儿盖。31日,第三十一军部队四个团到达毛儿盖。当日,第十一师第三十一、三十三团到达沙窝。严重缺粮的第二纵队,只能说终于拖到了毛儿盖,可是,距离规定‘集中哈龙、毛儿盖’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天。并且,部队完全绝粮,动弹不得。”刚刚到达毛儿盖的朱德、张国焘致电徐向前、陈昌浩:“粮太困难,主要二纵队无粮,不能跟一纵并进”。二纵本为四方面军主力,军中多为鄂豫皖时期带出的老部队,但是此时已经因缺粮失去了战斗力,可见当时红军面临的的极度艰难环境的惨烈程度。 关于红军将士伤亡的情况,据《阿坝军事志》记载,1935年7月,红军翻越马塘梁子(亦称亚克夏山)到马河坝,“沿途有500余人牺牲。红军在芦花驻扎一月余,2000余名红军干部、战士病亡”。“仅红一军团直属队在不到20天中就减员100人”。这些将士是被寒冷、缺氧、饥饿和疟疾、脑膜炎等病魔夺去了生命。红军总指挥周恩来也是在黑水患了重病,被战士们用担架上翻山越水抬到毛尔盖。第4军军长王宏坤率领的第4军1万7千人,战役后折损至9千人。进入黑水后,王宏坤负责分管六七千伤病员,据他回忆,其中有一半以上的人死亡,主要原因是缺乏食物并由此引起的体能耗尽和伤病引发、饿死,以及瘟疫等。1935年7月中旬,时任四方面军补充师师长的秦基伟,率全师6000余人进入黑水,因主力部队大批死亡,减员巨大,该补充师解散,人员补充给了主力部队。懋功会师时,红四方面军除了主力部队外,还有5个独立师,每师约4000人,其中两个师进入黑水,因主力部队死人太多,减员太大,致两个独立师被撤编,人员补充主力。红31军军长孙玉清率领的进入黑水的4个团(亦是原松潘战役计划里徐向前中路军中的31军4个团),也因减员甚巨,后来不得不将其中第278团撤销,人员编入第274、279团。仅在黑水地区,红军进行了大小战斗80余次。 高强度作战、疾病、饥饿和劳累,大量红军将士牺牲。1943年,燕京大学于式玉教授等一群教师进入黑水,他们在雅克夏山下马河坝丛林中发现,“在森林密处,常见成堆的嶙嶙白骨。据说民国二十三四年间,红军经过黑水,遭受极大损失;因为黑水采用坚壁清野的办法,使他们在此饿死者与被击死者五六千人。现在(1943年)黑水有数千支枪,全是红军当时留下来的。日观荒野上的白骨,追想当时的惨烈,实是人间的大悲剧。”(记载于《黑水之旅》)在黑水期间,红军的损失究竟有多大,目前严重缺乏详细统计,《阿坝军事志》中说:“在黑水境内,红军因战斗、饥饿、劳累,近万名战士长眠在雪山草地。”这种大量伤亡在长征路上极其罕见。 如果加上整个南下北返,实际远不止这个数字,有研究者测算,估计应该在二万以上。夏宇立说:王树声第二纵队集中了四方面军3个军的精锐,8个团中的6个团是来源于鄂豫皖的老团,本为进攻松潘的主力,可是,全纵队断粮,许多人饿死于进军路上的打鼓山和仓德山上,在规定集中毛儿盖、哈龙时限的28日,只有王树声率领73、75团勉强进抵沙窝。因为缺粮,林彪率领1军主力也脱离哈龙战场折向小黑水流域波罗子等地筹粮。最惨的是黑水河边后方医院的伤病员等,不断有大批人饿死。在整个松潘战役各个战场,只有一座烈士陵园内收集有红军遗骨,1954年建于黑水芦花镇。园内有一座纪念塔,塔后方有三座红军无名烈士墓。这里安葬着1935到1936年牺牲在黑水的红军烈士遗骨。但牺牲了多少人,为什么在这里牺牲,有关松潘战役的介绍也没有只言片语。7月31日,敌情发生新的变化:薛岳部由雅安进抵文县、平武;尾随身后的川军,已进占懋功、绥靖、北川及江东岸地区,使红军处于腹背受敌的局面。鉴于此不利情况,朱德、张国焘致电前线将领:“因缺粮及各纵队不能同时北进灭敌,现正计划改变部署。”8月1日,军委在毛儿盖召开的作战会议,大家一致认为,因松潘地区敌人兵力集中,凭险坚守,我军屡攻难克,决定放弃攻打松潘的部署,改为执行新的作战计划——《夏洮作战计划》。“依据目前敌情的变化,证明松潘胡敌主力已早集结松潘及其附近地区,堡垒线已相当完成。”“据上述判断,我松潘战役由于预先估计不周,番反阻碍及粮食困难,颇失时机,现特改为攻占阿坝,迅速北进夏河流域……以期于洮河流域消灭遭遇之蒋军主力,形成在甘南广大区域发展之局势。”这段话明确表明,对于早期对敌情的判断估计不周:胡军早在红军主力懋功会师之前,就已进入松潘城开始备战;在松潘战役计划制定之前,就完成了各个要点的防御布置。并非由于我军进军迟缓给胡军主力造成可乘之机。可见今天的大多史书对这段历史的定论与当时的情况不符:事实是由于估计不周,指挥凌乱,加上途中土司番兵阻截,粮食困难等多方要素,失去进攻松潘战机,因而转为夏洮战役。而当年红军内部的主要争论,主题都集中在军事上红军如何在如此艰险的环境中生存、战斗和发展,政治路线斗争并不是也没有成为主要争论议题。松潘战役正式告一段落。按照夏洮战役命令,红军部队还须继续保持进攻松潘的强大态势,以打击和钳制松潘地区威胁最大的胡宗南二纵使之不能出击阻截红军北上。松潘城下的战斗不仅没有结束,反而愈加猛烈。松潘城外各路红军部队已云集逼近,战斗日益猛烈。敌外围守军纷纷向松潘退却。胡部第一师军需员石德安回忆说:松潘城外围,“至8月下旬,胡部各线不支,向松潘溃退,曾在松潘南的白塔山发生两日夜的激烈争夺战。胡宗南在危急中,组织了人数约为一个营的敢死队,以第4团副团长徐保为队长,殊死拼杀,才稳住了白塔山战斗。” 这里是城东制高点塔子山顶阵地。昔日的碉堡战壕遗迹犹存,山下松潘城一览无余松潘四面皆山,东面的白塔山(旧称塔子山)最为险峻,此山一失,松潘即不能守,因此胡军以死争夺。石德安说:战斗危急关头,胡宗南将指挥所移驻白塔山上,亲自上阵督战,城内只留师部、医院、兵站等部,情况极为危急。自较场坝、牦牛沟丁德隆旅失利后,此战为松潘最危急的时刻。事后胡宗南对韩素音谈起这次松潘战斗,依然心有余悸:我在松潘只带了很少的一点部队,红军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抓获我,如果他们把我捉住,我只好求助于周恩来,因为我们在黄埔军校就认识,他能救我一命!松潘战役最终没有夺取松潘,但是大大削弱了胡宗南第二纵队的战斗力,使其无力阻截红军主力北上,为执行夏洮战役创建了条件。就在胡宗南部被紧紧围在松潘城之际,左右两路红军趁机向北进军,右路军平安走出草地,到达班佑地区,立即形成了对包座守敌的分割包围。红军第30军和第4军北出若尔盖, 一举歼灭包座胡宗南纵队第49师,首创了红军长征中歼灭中央军精锐部队一个整师的胜利战果。 在松潘战役中,胡宗南部损失达1.2万人。仅因粮食短缺,营养不良,战后第一师生病死亡和送医院后逃跑的人数,总计有两个团之多。胡军第一师3团二连连长彭竹林回忆说:“每连只剩下4、50人了”。情景十分凄惨。 韩定山回忆:沿途看见死尸纵横,都穿着军衣,佩有符号。有些村落旁边,狗一群一群地在那里争食,头面被啃得有股无肉,军服和徽章仍赫然在眼。这样伤心惨目的状况,被我亲眼看到。觉得古诗中“鸟鸢啄人肠,啣飞上挂枯树枝”的景象还没有这样惨凄。范汉杰回忆:战后,胡部因伤亡病疫减员月在半数以上,其余也疲惫不堪,回到甘南后在甘谷整补了四个月,胡宗南本人也大病一场。在甘谷西三十里铺的一座山寺中养病。蒋介石派医生专程为其治疗。并特准假一个月令其赴杭州休养。李以劻回忆:当时川西尤以大小金川一带,粮食补给甚难。一个旅在先头作战,就要一个旅在后面作运输队搬运军粮。士兵厌战跳崖自杀者迭有所闻,战场苦境不堪言状。于达回忆说:“我们进松潘时是端午(阳历6月5日),出来时是中秋(9月12日)。前后驻扎三个多月时间,三个月间粮食缺乏,饭都不得吃饱,在松潘打仗,是打粮食,粮食没了就无法打。” “第一师来时从风洞岭入川,出去时沿南平碧口文县直到西北去。松潘防务交给王耀武接防。第二年(二十五年)王耀武在松潘附近一带收拾了上万士兵的尸首,在松潘建筑一个公墓。殉国士兵多数是病死、饿死的。我们有后方补给,死亡皆如此,更何况共党。” 我们在松潘县文化历史博物馆的一个无人光顾的角落里,找到了这座公墓前立的石碑,居然在历次运动中没有被毁或遗失,碑文至今清晰可见:
男儿当死于边疆以马革裹尸还……众官兵冲锋陷阵触瘴毙命转战万里深入不毛褒锡未膺身已先殒魂留异地骨化虫沙……以马革裹尸葬者多矣 兹值公墓告成睹此凄草荒坵……余之伤感殆无已时
在县文史馆一个不易注意到的角落这块碑搁置在地保存完整
松潘战役的结局其实并非如后人理解的胜败决于松潘城下。在松潘战役计划中,善于运动中歼敌的红军一开始就未将城市攻坚当作战役目的。原定松潘战役计划是这样规定的:进攻松潘的红军主力部队,分三路北进:从两河口、黄胜关迂回攻击松潘地区之敌,坚决消灭之;并先机切断平武、南坪东援之敌的来路,取得北出甘南的道路。如胡敌坚守城堡,不利攻击,则我军应监视该敌,严防截击,并缩短行军长径,以利迅速北出甘南作战。”在松潘作战计划中,已经清楚地表达了红军的作战思想。实际上,整个战役的发展也是按照这个思路进行的。在松潘附近负责佯攻的部队对松潘城防的猛烈进攻牵制了胡宗南军大部,使之不得不全力应对,没能派出重兵沿途拦截,保障了红军主力顺利北上,也为红四方面军88、89师和10师一部包座战役胜利围歼胡宗南第二纵队49师创造了良机。红一、四方面军会师后一共进行两场战役——松潘战役和包座战役。包座战役的胜利与松潘战役的进行有着十分紧密的关联。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
九月蒋介石下峨眉山,听说中央红军在松潘突破重围已经北上,心情抑郁,暴躁异常。他仰天长叹:6载辛苦,竟未全功! 松潘战役前后历时一个月,近5000多名红军将士在战斗中血洒松潘城下,他们历尽千辛,前仆后继,为红军北上和中国革命做出了重大牺牲。红二师参谋长李堂萼、红12师副师长项志平、红30团团长丁先华、红36团团长李香恒、红29团团长余金贵都倒在了这片土地上。由于历史原因,他们的身影,和当年那些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一起都静默地消失了。人们发现,在红军正式战史和年复一年成堆的纪念作品中,惟有松潘战役没有战役过程详述,没有战役作战地图;在众多的纪念长征的影视片中,没有松潘城下万千红军战士年轻的身影,也没有硝烟散后那些铭心刻骨的故事;当年参战将军们的日记和回忆录中,由于某种原因,这段历史也被小心翼翼的隐去、改写或者回避了。
松潘战役是两大红军主力会师后的第一场大战,和长征途中其他众多的战役相比,哪怕是和一个团级规模的小战斗,无论是纪念馆所、前辈雕塑、战地纪念碑、烈士墓园或战斗文图简介,都少得无法类比。究竟是什么缘由在已过了80年之后还能让人如此持守呢?是什么禁律能够超越无数的生命价值之上更能让人遵从呢?是什么争议能够以此为由让成千上万的英勇将士牺牲过后悄然无痕呢? 没有任何理由。无论有什么原因,成千上万红军将士为民族解放奋斗献身的英勇业绩不能被埋没。那是几万个怀着同一个党的信念同一种理想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出发的战友;那是几十万个舍生忘死投入到救国救民的不朽事业中去了的英勇战士:那是几百万个父老乡亲依依不舍十里相送的家乡子弟;那是多少母亲哭坏了双眼年年翘首盼归的亲生儿女……他们的事迹,历史怎能埋没?他们的身影,人们怎能忘记! 今天,让我们来为这些付出了宝贵生命的年轻人,送上一声祈福;为这群心怀解救穷苦大众的朴素的理想,倒在这片荒原上的孤寂勇士,献上一片花海。至今为止,他们中间绝大多数都没有留下名字,没有坟茔,也没有流传的故事。只有原野的晨风伴随着小草为他们吟咏;只有山涧里的河水昼夜流淌为他们歌唱。愿他们的身躯,像雪山一样昂然屹立;愿他们的精神,像江水一样源远流长,永远流淌在这片祖国的土地上。
矗立在松潘县川主寺元宝山上的红军长征胜利纪念碑在夕阳中熠熠生辉
6月12日,两大红军先头部队在懋功(小金县)达维会师。
6月17日,中央和军委领导人翻越夹金山进驻达维,驻地部队举行胜利会师庆祝大会。
6月19日,张国焘从茂县到杂谷脑下东门,第二天晨出发前往两河口与中央领导会见。
6月21日,两方面军会师部队在懋功天主教堂举行联欢晚会。
6月24日,中央和军委总部抵达两河口。
6月25日,张国焘率交通队从下东门经过6天穿越密林峡谷到达两河口。
6月2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两河口会议。制定松潘战役计划。
6月28日,中央军委将松潘战役计划通告各军部队首长。
6月29日,中央政治局常委会批准松潘战役计划,作战命令正式下达。
红军兵分左、中、右路军、岷江支队和懋功支队行动。
当晚6时,林彪致电军委表示将向黑水芦花、毛尔盖方向进军,并率左路军进入右路军路线,同时派出一部向壤口方向前进。
6月30日,中央慰问团随同张国焘出发赴红四方面军总部杂谷脑。
当晚6时,军委致电林彪同意进军路线。
7月1日,中央和军委进驻卓克基。中午,军委致张、徐、陈改变松潘战役计划进军路线。
7月2日,张国焘从两河口返回理番,与徐向前、陈昌浩会合,对军委改变松潘战役计划行动路线,提出不同意见。
同日,左路军前锋一军团6团进入中路军集结地壤口,遭遇土司骑兵袭击损失过半返回。
当晚9时,军委决定中路军徐向前率中路军进黑水芦花,放弃壤口至黄胜关路线,以致左中右三路进入黑水、毛尔盖路线。松潘战役计划大幅改变,以致部队行动一度产生混乱。
7月6日,凌晨1点,总政治部代主任李富春在杂谷脑电致军委,紧急建议徐向前陈昌浩参与红军总司令部工作,便于统一指挥。
同日,徐向前从理番向黑水进军。
7月8日,林彪率左路军一军团二师4团到达毛尔盖。30军前锋268团与一军团侦察连包围胡部守军李日基营展开激战。
同日,红四方面军攻克黑水河天险石雕楼和瓦布梁子,为大部队打开前进通道。
7月9日,中共川陕省委致电中央,建议加强总司令部,并提出人选建议,请中央速决。
7月10日,中央和军委抵达芦花。张国焘致电军委,宜速决统一指挥问题。迅出主力于毛尔盖东北,消灭胡敌。
7月12日,李先念率2个团到达毛尔盖,进军哈龙。次日程世才率2个团赶到。
7月13日,彭德怀率部赶赴黑水河畔维古以念接应,徐向前用绳索悬空渡过黑水河。
过河后,徐向前迅速指挥工兵架桥。
7月14日,王树声率红四方面军2万多将士,自6月28日至7月14日,在北川河谷顽强抗击14万川军轮番进攻,川军企图以重兵突破红军防御,出击阻截中央军委总部和红军主力北上进军松潘。经18天浴血奋战,红军粉粹多路川军进攻,开始逐步撤出阵地,向松潘战场转进。
同日,二师4团等部从哈龙进攻牟牛沟,距松潘仅10里。
7月15日,黑水河架桥成功。徐向前离开维古前往芦花。
7月16日,张国焘等领导人到芦花。
左权、李先念率部再度占领哈龙,李日基营出逃途中被一、四方面军部队围歼。
7月17日,徐向前到达芦花,会见中央和军委领导,毛泽东代表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授予徐向前红色金质奖章。
7月18日,中央政治局召开芦花会议,任命军委主席朱德兼任红军总司令,张国焘任红军总政委,负责军事指挥;博古任总政治部主任。
7月19日,中央军委制定松潘战役第二步作战计划。
7月21日,松潘战役第二步作战命令正式下达。红军兵分5路纵队向松潘发起进攻。军委成立前敌总指挥部,徐向前兼任总指挥,陈昌浩兼任政委,叶剑英任参谋长。
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听取四方面军汇报工作。
7月22日,徐向前率前敌总指挥部前往松潘前线指挥作战。
中央政治局继续开会。
7月22日至31日,红军各部从各个阵地向松潘城周边阵地发起猛攻。
8月1日,中央军委举行毛尔盖作战会议,决定放弃松潘战役计划,改为执行新的《夏洮战役》作战计划。
8月23日,从8月2日至23日,在松潘周边佯攻、牵制、阻击胡宗南军的红军部队逐步撤出战斗阵地,转移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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